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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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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

一行人圍坐在桌前。

何以憂將臨淵新造的劍匣置於桌上:“看看吧。”

歷蘭箏點頭道:“好。”

她對父母所留之物再熟悉不過,每一處細節都牢記於心,她端詳著手中贗品,指腹劃過每個紋路,不由感嘆:“太厲害了,簡直一模一樣。”

“如此便好,不枉顧長老與小景這幾天辛勞。”

“是師姐與沈脈主?”文恪一楞,何以憂輕輕“嗯”了一聲:“聽聞你急需此物,顧長老便親自去了趟鑄劍池,恰好小景來探望我,她們二人合力才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做出來這等物什。”

她頓了頓,又道:“歷姑娘的劍匣非同尋常,光是找相似的材料就費了很大工夫。好在小景有辦法,否則你們的計劃就得功虧一簣。”

施未聞言,用餘光偷偷瞄了幾眼歷蘭箏,對方沈默片刻,只道了聲謝,沒有再解釋半句,好在何以憂並未刨根問底。他們深知歷蘭箏來歷特殊,但斯人已逝,何必再三傷及對方痛處?

“接下來,你們是要兵分兩路?”何以憂轉而問起這件事,文恪回答道:“對,歷姑娘要先去救人,我們負責解決結親這件事。”

何以憂沒有對他們的計劃表態,而是問歷蘭箏:“你一個人回去?”

“還有錢爺爺,就是鎮上那個藥鋪的老先生,我想請他回去,還有就是,”歷蘭箏說著,悄悄瞟了眼文恪,略有些窘迫地說道,“錢爺爺說他可能力不從心,要是,要是能得到文長老相助的話,也許,成功的機會比較大。”

話音剛落,她便滿臉通紅,文恪微楞,曹若愚也傻了眼:“先前怎麽沒聽你提起過?”

“我,我,我,”歷蘭箏囁嚅著,“我不敢。”

她糾結了好幾天,錢老先生偏偏又忙了幾天,她不好意思叨擾,一拖再拖,就拖到了今天。

“我,我就是說一聲,要是不方便的話,也沒關系。”歷蘭箏一顆心都要蹦出來了,她極少求人,如今人情欠了一次又一次,著實不該。

文恪能體諒她的難處,也能理解這是她的性格使然,便安慰道:“沒事的,若是需要在下一並前去,那便一道前去吧。”

曹若愚垂著眼簾,嘀咕著:“那我還沒準備好呢。”

“啊?你說什麽?”文恪沒聽清楚,曹若愚嘟囔著:“沒什麽。”

施未一臉了然,笑笑:“文長老,我們小若愚舍不得你。”

曹若愚莫名急了眼:“我很為難的好不好?這不還要送你出嫁,我才沒時間送文長老過去的。”

“呦呦呦,這還是你師兄我的不是了?”施未笑出了聲,“那我不得順個人情?你去吧,陪嫁丫鬟不用你當。”

曹若愚頓時紅了臉:“我那會兒就是開玩笑,你怎麽還拿我的話堵我?”

施未大笑,傅及說道:“四師弟,你要不放心,便與歷姑娘一起去吧,錢先生年邁,恐怕多需你照料。”

曹若愚撓撓發燙的鬢角,轉頭看向文恪:“你說呢,文長老?”

文恪啞然,手指虛虛握拳,藏住了心中忐忑:“呃,你方便的話就一起吧,你二師兄說得對,錢先生年邁,是需要你多加照料。”

歷蘭箏點頭道:“文長老你雙目有疾,行動不便,也需要小若愚照料呢。“

“咳咳咳……”施未清了清嗓子,歷蘭箏忙給他倒了杯水:“喉嚨不舒服啊?”

“這個,”施未憋著笑,也不說破,而是給了個無關緊要的回答,“我師弟比你年長一歲,就是人傻了點。”

“哦哦。”歷蘭箏也不好意思起來,她確實不該叫人家小若愚。

曹若愚完完全全沈浸在剛剛差點和文恪分別的傷感中,沒有說話,文恪只想逃離這種暧昧的氛圍,道:“何長老,他們之前還救上來一個人,要請你再看看。”

“嗯。”何以憂道行遠高於在座每一個人,是臨淵高不可攀的存在,文恪也不知她深淺,只知這人靈氣磅礴,弦音進能攻退能守,想來也能破開此次迷局。

“那人喝了很多天的藥,脈象氣息已經好了許多,但遲遲不醒。”文恪領著何以憂去到另一個房間,其餘人也跟在後面。床上那人依然在昏睡,面無血色。窗戶大敞,傍晚的餘暉灑在床幃上,金色的光影隨著床幃微微晃動,頗有幾分寧靜安詳之感。

可是何以憂見著那人,卻沈默片刻,問道:“你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,一字不落地告訴我。”

文恪便一五一十地如實相告,何以憂聽到“無渡峰”三個字,眉頭微蹙:“你可知,無渡峰是什麽地方?”

“先前在書上看到過,那是八百年前的三大修仙之地,應該和我們臨淵差不多?”文恪遲疑著,“或者,和鎖春谷差不多?”

何以憂微嘆:“天下分合,九州風雲裂變,八百年前的世道,比起如今更為殘酷混亂。無渡峰在當年,雖說風頭極盛,但卻是一塊無主之地。它之所以能與翎雀宮、潛麟山並稱為三大修仙之地,是因為山頂有一處天然雷場,可助飛升之人擋住渡劫天雷。”

此話一出,所有人都面面相覷。傅及忽然想起謝照卿,對方那天左手曾凝聚出黑色電光,他遲疑著,問道:“那後來呢?”

“後來,那雷場被一個神秘高人封印了,山路也被幻術遮擋,再沒人能上得去。”何以憂不知為何,言語之中略有一絲悵然,“四百年了,已經過了四百年了。”

“我那天遇到一個叫謝照卿的人,他手上就有黑色的電光,不知道和那個雷場有沒有關系。”傅及陷入了沈思,“但聽他所言,無渡峰應是他修行之所,他還提到什麽,主人。”

“那雷場是天地孕育所生,就算得道成仙,也不可能將其收入囊中。”何以憂嘆道,“也罷,暫不去追究無渡峰一事,單說這人,準確來說,他現在的狀態不是人。”

“啊?”

這回,連文恪都楞住了。

“你們沒人覺得,他的臉很僵硬嗎?”何以憂問著,曹若愚舉起了手:“我我我,當時撈他上來的時候,我就覺得他的臉好像是假的。”

“這個是人繭。”

曹若愚一楞:“什麽是人繭?”

“破繭成蝶,你們見過嗎?”何以憂解釋著,“他先前受了重傷不假,為了自保,他用’繭’封印了自己,待時機一到,他的□□便會重塑,得到新生。但在此期間,若是再受到重擊,他就會立刻死去。”

何以憂這回當真憂心忡忡:“他心脈覆蘇是真的,你們的做法加快了成蝶的速度,他醒來只是時間的問題。”

她道:“若不是譽之天生靈氣欠缺,你們幾個又年少,當初靈氣灌進他體內的時候,他的繭就該破了。”

“那繭破了,會怎麽樣?”

“會變成另一個人。”

“啊?”

幾人的認知都受到了極大的沖擊。

“□□重塑,臉自然也會跟著變。”何以憂長嘆,“這樣吧,我且留下,若我估計不錯,再過兩日,他就該破繭了。”

“他破繭了,應該不會針對我們吧?”施未總覺得何以憂留下還有點別的原因,對方答道:“那群人若是卷土重來,你們怕是要被打成篩子。”

糟了,忘了那十五日之約。

施未識相地閉了嘴。

文恪十分感謝:“多謝您。”

“不謝。”何以憂抿了抿唇,將那未盡的話語咽了回去。

是夜,曹若愚、文恪、歷蘭箏整理妥當,便與傅及他們道別。歷蘭箏將豆豆交予施未:“辛苦你幾日了,豆豆很有靈性,它會帶著你找到我的。”

“它自個兒能吃飯就行,我不會餓著它的。”施未看看歷蘭箏,又看看豆豆,莫名有種親娘要出遠門,他得和狗弟相依為命的怪異感。曹若愚擠過來:“三師兄,我走了,我會盡快趕回來了。”

“你顧好他們就成。”

“我跟小師弟交代過了,讓他一定給你編最好的麻花辮。”

“滾。”

剛剛才產生的那點離別愁思頓時死於腹中。

歷蘭箏折下自己的一根鵲羽,交給施未:“給你,帶在身上。”

“好。”施未也沒客氣,大大咧咧收了下來。

“要平平安安哦。”她道,眉眼溫和。

施未忽然又覺鼻頭一酸,好像,他還沒聽到過誰對他說要平安,就連老頭子也不說。

“嗯。”他點點頭,握著豆豆的一只前爪招招手,“來,小弟,跟你娘說再見。”

豆豆“汪汪”兩聲,算是回應了。

歷蘭箏笑著摸摸它的頭,兩個人都沒發現這話哪裏不對。施未直到回房,才突然回過神,他怎麽叫豆豆小弟?

他恨不得立刻找根針把自己的嘴縫上。

今夜月明,風聲愈發緊了些,家家戶戶都緊鎖門窗。錢老先生將自己的藥鋪上了鎖,才慢慢朝著曹若愚走去。

“老先生,我們坐馬車,我來趕。”曹若愚本想著禦劍而行會比較快,但念著老先生年紀大了,便雇了輛馬車來。

老先生笑著,眼神深邃:“多謝啦,夜裏風大,你多穿些衣服。”

“我不冷。”年輕人走過去,接過他的藥箱,扶著他上了馬車。

老先生見著文恪,又關切問道:“身體可還好?”

“還好的,謝謝您關心。”文恪彬彬有禮,老先生瞧著他,輕聲道:“好孩子,受苦啦。”

“不辛苦。”

老先生不言,只是輕輕掀開車簾,望著不斷後退的房屋,他的藥鋪越來越遠,漸漸淹沒在了黑暗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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